三九、刺痛(1 / 2)
在这块空空的棋盘上,突然出现了一粒白子,在这秋日散淡的光线里发出刺眼的光,犹如一只睁大的,充满了疑惑的眼睛,在瞪着他,监视着他,观察着他所走的每一步棋,提示着他每一个简单的动作。
稍有差池,便会断送掉他这二十年的心血。
杜九很快应了一棋,他把黑子走到了自己的角上,在棋盘的两端与那只黑棋摇摇对峙着,犹如旷野中对决的高手。
第一步迈出之后,接下来的棋子就顺利多了。
他们开始越下越快,越下越猛,就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似的。
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尚天香还可以勉强分清黑白棋子的优劣之势,可是,到了后来,她完全迷惑了。
那些黑色的,白色的棋子完全搅在了一起,就像汹涌而来的海浪和泡沫,就像是飘落的树叶和摇曳不定的光影。
它们在空中相互纠缠着,集结着,纵横着,在冰冷的棋盘上流淌着,根本就分不清它们的来源和趋势。
尚天香忽然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眩晕,像是在观察着一副交错闪现迅速的画面,然后,眼睛也有微微的刺痛,怎么也睁不开。
她很想把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让眼睛稍微地休息一下,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怎么也移不开。
她的目光仿佛已经被某种魔法给固定在那斑驳交错的棋盘上了一样,不由地大吃一惊,便急忙把眼睛闭上。
最后,眼睛终于还是闭上了。
而眼前的那些纵横交错的画面也随着消失了,耳边只有清脆的棋子与棋盘相互交错撞击的声音,吧嗒,吧嗒,吧嗒……
有的时候很急,有的时候很缓,又时候很干脆,又时候又有点儿犹豫,而有的时候又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想必是他们又在考虑棋路了。
尚天香觉得自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随即又把眼睛睁开,可是,她看到的依然是白子和黑子之间的纠缠不清。
而就在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间,仿佛又看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夹缝里穿行着,湍流着,奔腾着,跳跃着……
又像一黑一白两只鹤在空旷的,苍凉的原野上盘旋,争相比高,而在它们的头顶上,仿佛都顶着一把沉重的刀。
这把刀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慢慢地展开,慢慢地延伸,然后,忽然间就把整个天空都掩盖了。
然后,棋盘上又瘫软变幻出无数的利箭,像是从机弩里发出来的,正竭尽全力地朝着四周无边的黑暗劲射着。
暗红的血色在利箭的强劲攻势之下,纷纷洒落,而那些血腥的气味儿又以惊人的力量把白色的利刃窒息。
姬四绝和杜九就这样在那块班驳陆离的棋盘上对峙着,神情肃穆而庄严,彼此的身体都凝立不动,仿佛在进行着一项神圣的祭典大礼。
而他们那只执子的手,或急,或慢,或重,或轻地点落在棋盘方格上,就像是在香炉里插上一根香火。
时间就在他们拈落的黑子和白子在棋盘上发出的清脆的“吧嗒”声里一点一点地消失,而棋盘在时间的流淌中无尽地变化着。
尚天香只看了一会儿,又开始眩晕起来。
她的眼睛却又偏偏像是被磁铁给吸住了一般,想移动,却移动不动丝毫,不移动,又会被黑子和白子之间的变化恍惚得眩晕,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只好重新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稍微地平静一些,可是,却又偏偏无法平静,脑子里仍然闪现着刚才所看到的那些奇怪的画面。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只听见一个疲惫的声音忽然道:我们又都输了。
我们又输了,意思就是,两个人都输了。
两个人下棋,总有一个输,一个赢的,即使是打个平局,也不至于两个人都输呀,可他们却偏偏说,我们两个人都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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