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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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这下子倒真是愣住了,她这是什么意思?观她神态,诚恳至极,不似作伪,也没这必要。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这般夸赞过自己,也从未有人想要和自己谈昔年变革之法。

就算是父皇,在我失败后,他封我来江南的时候,大概也是认为我错了的吧。江南那些幕僚属臣,敬服自己在江南所为,大概也是认为昔年京都变法是一次典型的失败的吧,而江南理政正是吸取了失败的教训,稳扎稳打,才能打开局面,做出成绩。

就连自己,夜深人静,自省反思的时候,也忍不住会这般去想。

那么赵珵呢?她还能讲出什么不一样的么?赵昊竟是有一丝莫名的期待。期待我的敌人?开什么玩笑?

赵昊抿抿唇,明知不该放下戒备,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说。”

“侄儿才疏学浅,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王叔海涵。

侄儿以为,重新定税,要点有三:一是纠正税等,使良田税重,瘠田税轻;二是不征无生产田地,包括陂塘、道路、沟河、坟墓、荒地等;三是地方税收总额不能超过配赋总额,要保证税负均衡。

王叔施行法令,清丈土地,若然成功,效果有四:一是,可以大大遏制隐田逃税现象;二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轻百姓负担;三是,短时间内,可以大幅增加国家赋税收入;四是,定级纳税,公平合理。”

“喔?”赵昊心头一跳,只觉得,那人一字一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她对自己行事的厘清甚至甚于自己。这正是自己想要做的事,这正是自己想要达到的效果,可是,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会来反对自己?

赵昊忍不住自嘲苦笑,“陛下谬赞。它终究是失败了。”

程知看见赵昊头一回在自己面前展露情绪,还是如此苦涩的神态,难免心中触动。这个人,他没错,他只是当时年少,错估了形势。清丈土地,工程浩大,岂止数年之功?而新政变法,除了主持者要占据强有力的统治地位,还要拉拢一切可拉拢的阶级,各个击破。

赵昊当年,虽有皇帝赵泽支持信任,形同储君,可却地位不稳,只是形同,最终被世家钻了空子,为赵晟所败。更有甚者,他初始便大刀阔斧,磨刀霍霍,向整个世家勋贵阶层动手,那他们不联合起来反了他才怪。想动世家,要么按照历史进程,由另一个士大夫阶层来取代;要么,就从内发动,让他们内部消耗。利益所趋,一切事在人为。

“王叔昔年想法虽好,却是过于激进了。急功近利,急于求成,视整个世家勋贵阶层为敌,也难免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所以陛下终究也是认为我做错了。”

“朕认为,昔年的昊皇子错了,而如今的赵王却未必会错。毕竟拉拢分化,利诱威慑,掌控人心,王叔已经很是熟练。”

“陛下,”赵昊剑眉怒挑,双目圆睁,“臣安分守己,镇守江南,陛下何出此等诛心之言?”

“王叔,此处只你我二人,你又何必装腔作势。侄儿以为,与王叔交手一年有余,我们彼此应该也算有些了解了。

王叔手段不凡,昔年尚且经营江南不久,便把手伸向京都。姚复上疏所奏,竟是经由京都方家之口,悉数流入你耳。你得知消息,迅速联系各家,一则向父皇提及你谦恭无害、安分守己。二则接近世家,尤其是许济昌。许济昌为人谨慎,了解父皇性情,自会为自己备下后手退路。当时,想必没什么比外患未消、养敌自重更好的选择了。三则,挑拨姚复对头,让他陷入争斗,自顾不暇。后来,果然,姚复获罪,抄家被诛,削藩一事不了了之。

再说近来,父皇意欲削藩在前,政令频出,而王叔你,不动声色,便令丞相史宛若泥胎木塑,漕运司沦为冗余摆设。非但如此,你还主动出击,引诱赵玠陷害我阿兄,利用父皇和许济昌的性格行事,打算掀起京都大乱。你在局外虎视眈眈,若是赵玠事败,走投无路,许济昌逼宫,与父皇兵戎相见,那么,京都迎来的就是你的兵临城下。

王叔,你说侄儿说的对么?你明明心藏猛虎,志在天下,却又何苦装作乖顺绵羊?你真的愿意向你那个百般瞧不上的兄长称臣?你真的愿意向我一个黄口小儿俯首?”

啪,啪,啪,赵昊这回是真的笑了,朗声大笑,还忍不住鼓起掌来。“你真的是赵晟的女儿么?你比他强上百倍。难怪他不是你对手,难怪你最终登上大宝。

这一切你既然明了,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我的陛下。

你既然揭破一切,莫不是想要图穷匕见?

你手眼通天,昔年之事,如数家珍。你善谋人心,对皇帝心思、世家动向了若指掌。你眼光独到,善断事机,举重若轻便破了僵局。你天纵英才,长于内政,几番交手,我也知晓。

只不过,你莫不是以为,以你现下实力,便能直取江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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