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君陌一步,南来一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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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板上摆着四根猪蹄,猪蹄已经去了毛、过了水,白生生的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塘泥里拔出来的嫩藕。一把厚实的油刀在案板上滑过,土黄色的草纸像莲叶般展开,四根猪蹄落在纸中,然后卷起。

屠夫把包好的猪蹄递给等着的少年,没有说话。李光地从怀里掏出铜钱,放在肉铺外的桌子上,便转身向铺外走去。

忽然间,屠夫感觉到了些什么,抬头望去,目光穿过被烟薰黑的墙,望向南方西陵神国的方向,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

肉铺后面吊在铁钩上的半片大白猪忽然动了起来,屠夫手里的杀猪刀也颤抖起来,明明没有风,却有呼啸的风声响起。

屠夫握着刀,看着西陵神国的方向,明白了一些事情。

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提起厚实油腻的刀,两手握住,把自己的脸护的严严实实,无论风还是什么都不可能渗进去。

吊在铁钩上的半片大白猪还在轻轻晃动,猪腹腔里的血水被晃了出来,白地面滴落,发出啪啪的声音,就像是一口座钟。

时间缓慢地流逝,什么都没有发生,屠夫蹲在墙角,佝偻着身子,双手举着厚实的铁刀遮着脸,像极了躲在壳里的乌龟。

肉铺外,李光地和张念祖向书画铺走去,如果凑的近些,便能听到其中一人正在喃喃念着什么,像是在背什么东西。

张念祖有些紧张问道:“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不要说话。”李光地脸上的神情很紧张,盯着他说道:“也不要想着拿纸和笔记,用脑子记住便好。”

张念祖紧紧地闭上了嘴,再也不说这个问题。李光。地在心里默默回忆先前看到的那幕画面,隐约猜到屠夫的弱点应该便是在脸上。

被黄草纸包住的四根猪蹄,被两个少年提在手中,不停摆荡,看上去其实和那些被屠夫斩断的人类胳膊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千里之外的桃山前坪。

宁缺的铁箭已经没有瞄准宋燕交界处的那座小镇而是指向了西北方向。

那座小镇里有酒徒和屠夫,这两个人是书院最忌惮的对手,也是长安城最大的威胁,他确实很想试试能不能杀死对方。

但这两个人毕竟是经历过永夜的大修行者,能够成功躲避昊天数万年时间,可以想见境界何其高深隐匿的手段何其强大。

知命境的修行者,对于命途前方可能出现的转折,都会产生某种近乎直觉的感应,更何况是像酒徒和屠夫这样层次的人。

当宁缺举起铁弓瞄准小镇时酒徒和屠夫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并且做出了自己的应对,酒徒准备走,屠夫举起了自己的屠刀。

观主变成废人之后,酒徒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人,他便大师兄还要快,他有无距境界亦有无量手段,除非被人困住,很难被杀死。

屠夫则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无论力量还是身体的强度,除了悬空寺讲经首座没有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余帘都不行。

酒徒已经准备好了离开屠夫举起了屠刀,宁缺的元十三箭,便无法做到必杀,既然不能必杀,那便不能射。

不是因为他现在的铁箭数量太少,太珍贵对书院来说,如果能收割酒徒屠夫二人的性命,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宁缺不射的原因很简单既然不能射死,便不要射,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却要冒极大风险的事情,他向来很少做。

所谓风险自然是射不死对方,却激怒对方。

对此他难免会觉得有些遗憾却也不是太甚,因为书院想尝试,却从来没有失去过冷静,有愿望但不是野望。

而且书院对酒徒和屠夫早有安排。

宁缺手中的铁箭,此时瞄准了西北方向,那里应该是清河郡。

铁箭缓移之时,桃山前坪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

到此时,依然没有人知道他要射谁。

宁缺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在他的感知里,清河郡那处,只是人间这片沧海里极不起眼的区域,里面没有任何明亮的光点。

忽然间,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光点。

于是他松弦。

君陌和木柚站在富春江畔,看着江对面的那些华美庭园,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问道:“看明白了吗?”

木柚从绣布里抽出那根绣花针,说道:“有些麻烦,但不难。”

君陌说道:“那便走吧。”

木柚听着江对面传来的颂祭声,细眉微蹙,说道:“小师弟的计划里,没有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君陌说道:“他低估了诸阀,王景略做不到这件事情。”

在书院原本的计划中,宁缺赴西陵,大师兄去小镇,在青峡前受伤极重的二师兄,应该坐镇长安,确保后方的安危。

此时他却出现在清河郡,书院便等于是空虚无人。

此时王景略正在富春江畔的崔园里,今日清河郡诸姓的大人物们相聚,正是因为西陵神殿召开光明祭,他们虽然因为郡内局势紧张的缘故,很多人不能去桃山祭拜,于是选择在崔园里进行相关的仪式。

他通过崔华生才进入崔园,看着流溪畔那些神情虔诚的诸阀大人物,眉头皱的有些厉害,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没有看出来究竟谁才是自己的目标。

清河郡便是诸姓,诸姓的统治靠的是历史与族规,但真正能让清河郡胆敢背叛长安的原因,则是富春江畔的两大知命。

没有多少人知道清河郡诸姓的两大知命高手是谁,王景略也不知道,即便他知道,也很难完成宁缺交给他的任务。

便在这时,有风自南而来,风中没有大泽的湿意庭园里为数不多的修行者们,感觉到了一种神圣庄严的感觉。

溪畔的秋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显得格外圣洁。

雨廊下有一名老者,那是宋阀旁系不知名的某人,此人已然垂垂老矣一直半低着头打瞌睡,此时却霍然睁开双眼。

神符动桃山,天启惊人间,所有的修行者都知道桃山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他们感觉到天地元气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这种感知的精确程度,依赖于修行者自身的境界,像酒徒屠夫这种境界的大修行者,自然能感知的更为清楚,像王景略这样的洞玄巅峰,却只能猜到大概。

猜到大概,对他来说就足够了在他和宁缺的约定当中,只要感知到这件事情,那么便是发动的时刻。

王景略一直注视着场间的所有动静,看着这幕画面,心里咯登一声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只是稍后怎样才能逼对方释出全部境界?

他号称知命以下无敌但正如陈皮皮当年所言,终究也只是知命以下无敌,一名知命境强者在面对他的时候,完全不必释放全部的境界。

便在这时,一名头戴笠帽持杖的男子和一名穿着红衣的女子,出现在富春江畔崔园里的溪畔,竟没有人看清楚他们是如何出现的。

崔园里响起急促的示警声,四处响起刀鞘碰撞之声庭园池塘间,隐隐有一道极古老的阵意缓缓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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