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零、一纸宣文海内惊(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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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遇刺的消息对东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就是一向主张每临大事须有静气的钱谦益,也坏了养气的功夫,气急败坏地到了史府探望。面对着泪眼汪汪的史家家人,面对昏迷不醒的史可法,面对已经被拷问数遍的随行差役,钱谦益亦是一筹莫展。

“钱公,满朝诸公,道邻唯与钱公友善,道邻遭此不幸,乃是对朝廷忠心耿耿而被奸邪所害。钱公,你要为道邻做主,要将凶犯绳之以法,还要让其幕后主使揪出啊……”

史夫人的话在钱谦益的耳畔嗡嗡作响,让他头大如斗。

说起来容易,史夫人只差没有张牙舞爪要他去将俞国振抓来为史可法抵命了——钱谦益倒是判断,这事情不是俞国振做的,俞国振要史可法的性命有无数种方法,刺杀史可法恰恰是最蠢最不可能的那种方法,何况还没当场杀死。

只不过他钱谦益知道,别人却不知道,史可法夫人更是不知道。

“这妇人为何断定是俞国振所为,只是因为差役们听到的那句话么?”

钱谦益心中犹豫,便召来幕僚清客们谈起此事,有一个幕僚问道。

听得此问,钱谦益心中一动,立刻抬起头来:“着人去打听一下,史道邻出事之后,有哪些人到了史府探问,特别是见了史夫人。”

管家应声去了,钱谦益背着手转悠了几下,他感觉到一股异样的风潮在酝酿,这让钱谦益心中甚为忧虑。

不一会儿,管家回来,钱、史两家向有往来,因此他从史家的管家口中得知,在史可法遇刺之后,第一个来探望的乃是史可法之弟可程。而且此后数日之中,史可程日日在此,替史可法妻接待外客。

“史可程啊……”

钱谦益不由默然。

史可程在李闯入京之时,正好当时在京中因此为李闯所获,不得不出任伪职,但不久就弃职南逃。逃归金陵之后,朝廷仍然追究他的责任,史可法在这个问题上毫不循私,将史可程遣戌三年,也就是前不久,他才期满回到金陵。

这几天他替史家接待外客却没有见钱谦益!

钱谦益明白其中的含义,史可程与他说话就必须有所顾忌,而史夫人出来,即使是说出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别人也只会说是妇人之言。而且由史夫人哭诉,求他出面张罗捕拿刺客,追查幕后真凶,确实会给钱谦益更大的压力。

钱谦益又想到今日早朝后马士英与自己的密谈,心中不由得甚为苦恼。

这件事情不是俞国振干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阉党所为钱谦益确实怀疑马士英与阮大铖但是今日早朝后马士英特意在洪武门前拦住了他,向他明说此事绝非他们二人策划。

“我知东林诸位尽皆君子,我马瑶草又岂是小人,我与诸位之争乃政见之争,非生死之仇也。况且如今朝廷这模样,做这等事情,除了便宜俞济民之外还有何益?我也问过阮公,阮公直言,他欲除史道邻必不用此下策。他也讶然,不知刺杀之事何人所为。”

马士英的话声犹在耳畔,钱谦益叹了口气,俞国振肯定不会,阉党否认,那还有谁会做这等事情,难道说……是他们东林自己么?

自然也不可能,如今吕大器被马士英和阮大铖赶出了朝廷,东林就靠着钱谦益与史可法充作门面,哪里会做这等事情。钱谦益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人。

如果吴昌时还活着,此人倒是能有这种手段,只不过在三年前,吴昌时便身败名裂,随着江北三镇的大军一起在为俞国振的俘虏,当时他还甚为倨傲,以为俞国振不会杀他,结果被枪决于济南城中,当时此事使得名动一时的复社彻底崩溃,再也没有了昔日声势。

那么就只有一人还精于这种手段了。

周延儒。

想到这位崇祯时的首辅,钱谦益就大觉头痛,此人与东林复社的关系既有合作又有斗争,他的第二次起复完全是张溥、吴昌时推动的,同时马士英又是他一手提拔的。李自成入京时,他因为向崇祯建议请俞国振入京勤王而入狱,李自成入京后乘着牢狱混乱无人看管,他竟然逃了出来,不仅逃了出来,还安然无恙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南方。若不是当时南方大局已定,无论阉党还是东林对其人都极为警惕,不愿让他再入内阁,只怕此人现在仍在把持朝纲。

他虽然无官无职隐居于宜兴老家,但是钱谦益却不信他甘心就此蛰伏,这种事情,他倒是做得出来。把水搅混了,让东林与阉党都收不了场,他便可以乘机起复。

钱谦益明白周延儒会有什么打算,他起复也不是真心为大明好,无非是将大明卖个好价钱,换取自己在新朝的荣华富贵。

“袁方,你怎么看?”想来想去,钱谦益越发觉得周延儒的可能性极大,便向自己的幕僚问道。

幕僚还在沉吟间,屋外的管家突然又跑了过来:“老爷,程葸奄先生来访。”

“哦?”钱谦益有些讶然:“快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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