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三、死者死矣生者生(三)(2 / 2)
“密之先生这几日天天往我这跑,今天定是给他看到虎卫,知道你来了。”柳如是道。
“嗯?他想跟我抢你?那可不成,别的事情好商量,此事我非翻脸不可!”
柳如是吃吃一笑,在俞国振某处捏了一把,这乃是闺中之事,实不足道也。
过了一会儿,俞国振收拾完毕,然后再出现在方以智面前,叹着气道:“密之兄长,你来得不合时宜也。”
“俞国振,张天如是不是你动的手?”方以智吸了口气,竖着眉问道:“休要拿别的话来搪塞我,我知道你能做到——二柱不就是专门做这种勾当的么?”
俞国振闻得此语,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了方以智一眼:“若是我做的,你又如何,莫非与我反目翻脸?”
“我要理由,我知道你不是小肚鸡肠之辈,若真是你做的,你必有理由,我想知道张天如该死必死一定要死的理由!”
方以智的回答总算没有让俞国振失望,很显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经营,方以智已经完全脱出了原来的复社,彻底站在了他这边。虽然他是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但板子虽然是高高举起,实际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或许只是因为与张溥多年的友谊而求个心安吧。
“我有十个以上的理由置张天如于死地,但我一直未对他动手,你知道为何么?因为我觉得,张天如所为,不过是螳臂当车,天下大潮,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张天如以为风花雪月舞文弄墨就能救大明,就可以振天下……太简单,太幼稚!”
俞国振说这话时,还伸出手指划了半圈,表示自己的轻蔑之意。稍一顿,他又接着道:“张天如其人有小才,却无大华,有小智,却无大慧,他为了壮大声势,所结交之人中,多有品行不端者,其中不乏善妒阴亵之辈。若是张天如不得势倒好,别人对他还有三分同情怜悯,可以保得他平安,但只要他一得志,甚至是稍有得志迹象,他身边必然有人心中不服,便要害他。从我看穿张天如性格那一日起,我就知道,他活不到得志那一日——即使不是此时暴死,待周延儒入京坐稳之后,你以为,以周延儒手段,会容忍张天如骑在头上指手划脚?”
“就是建虏,尚有心机,多尔衮尚知与阿巴泰一起弄死了黄台吉,将黄台吉的幼子福临扶上帝位,弄个襁包中的婴儿充当傀儡。周延儒与温体仁斗了这么多年,虽然屡处下风,却能自保,更有起复之机,岂是张天如一纸上谈兵者可以操控?”
方以智“嘶”的一声:“黄台吉是多尔衮与阿巴泰合伙弄死的?”
虽然黄台吉之死已经传遍天下,但明面上的死因是见到豪格尸体后“大恸悲绝”,方以智得到的也是如此消息,故此,听说黄台吉死于内讧,他觉得极不可思议。
“黄台吉猜忌心极重,多尔衮逢此大败,必然要受重罚,他狗急跳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黄台吉这些年来对他的兄弟们打压过重,兄弟们终究要报团反抗,唯一缺的,就是一个敢豁出一切动手的,多尔衮恰恰是这种人。”
“那……多尔衮是你有意放回去,挑得建虏内斗的?”方以智这个时候,把张溥的死都忘了。
“倒不能完全这样说,若有机会,我还是很愿意除掉多尔衮的,此人枭雄之资,绝不逊于黄台吉。不过,当时情形是要除去他,必须付出极大代价,甚至可能是两到三万人的伤亡,非我所愿也。”
方以智沉默了会儿,建虏内讧,其实力大大消弱,而且今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陷入内争,俞国振步步算计,连这一点都想到,算到张溥被朋友毒死的事情,也算不得离奇。他叹道:“张天如一代文豪,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死者死矣生者生,管不得他那许多……倒是另有一件事,密之,献贼再反的消息你也该得到了吧。”
“是!”
“熊文灿如今处境不妙,估计得下狱论死,献虏可是明明白白说了,当初熊文灿接受他招安,是收了他价值四十万两银子的翠玉如意。我料想杨嗣昌经建虏入关、献贼再反二事,必要自请外出,否则逃脱不了御史的攻讦,督师辽东的事情他不会做,便只有请旨督师湖广。伯父处境,也不会太好。”
“当初老大人一力主剿,便是杨嗣昌、熊文灿主抚坏了国事,如今为何还要为难老大人?”方以智怒道。
“原因很简单,袁绍败而田丰死。”俞国振叹息道:“你要做好准备,若是杨嗣昌至湖广,老大人怕是脱不了他的构谄,到时候你如何应对?”
“天子圣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以智勉强地道。
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天子若真是圣明,他就根本不必担心构谄之事!
“依我所见,天子在怒中,而且伯父嫁子仪于我,天子若是猜忌我,必不容伯父。”俞国振盯着方以智,又说出一句让他无言以对的话:“但我有一计,可救伯父,密之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天子圣明?”
这就是在让方以智选择阵营,方父那边,俞国振倒不担心,方父精于易,知道国势无常的道理,不会抱着大明朝一棵树吊死,倒是方以智,性子倔犟而且热血冲动。
“我信你。”方以智想了足足有几分钟,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
他如何能不信俞国振?从结识至今,他可是亲眼见着俞国振是如何从一乡间小土豪到今日大国柱石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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